阿芷

*如果长亭是一个任意门，旌奚乱入榜1的故事。

*题出李白《菩萨蛮》“何处是归程，长亭连短亭”。

（三）

本是太平街区，怎料一夕之间竟成人间炼狱。房屋成焦土，哭声惨叫声不绝于耳。两人已尽力从断壁残垣中救出了数十个人，可茫茫废墟，凭几人微薄之力怕是不足以顾全局。

林奚从袖中扯出一片纱布，裹住伤者鲜血汩汩涌出的地方，担忧道，“人虽救出，可没有医药。仅简单的伤口处理怕是不成。”

“发生如此大事，京兆尹府和巡防营必不会坐视不管。”萧平旌扔出一截断木，指着远处一排整齐的队伍。“你看。”

萧景琰得知私炮坊爆炸，火势巨大。担心京兆尹府人手不足，于是忙带着府内亲兵与军中的一些帐篷棉被物资前来。灾情渐缓，他心下稍安。似乎情况并没有想象的糟糕，了解方知，在救援到来之前已有人在救人了。

他依着旁人指的方向看去，却见救人的素衣女子和蓝衣男子正欲离开。

萧平旌并非没有见过战场惨烈，但是此情此景在金陵，还是第一次见到，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悲哀。按理，若是初春，年节刚过，并不会有人燃放炮竹，更逞论造成了这么大的爆炸。除非是人为！他被自己的想法一惊。故意在金陵造成的惊天爆炸的……

林奚发现身旁人又陷入了沉思，知晓他还在想这件事，也不多言。忽见一位身着戎装，眉宇刚毅的将军走来对他们拱手道“方才多谢二位义举。”

她还以一礼，“我是医家，救人是分内之事，无需言谢。况且这般景象……我相信，见者皆会相助的。”

“林奚，我想到了！”萧平旌抬起头，在看到那将军长相的一瞬间，眼神中写满了惊愕。“皇……”

“平旌，平旌。”林奚一声声焦急呼唤传入耳中，他想竭力去回应。可只觉脑海嗡嗡作响，说不出话。

一位容颜清朗，月白衣衫的男子关切问道“这位少侠，是否刚刚太过疲惫？应当好好休息才是”。随后他对那将军一揖“靖王殿下”。

此话如一线白光劈开萧平旌混沌天地，予脑海一片清明。原来如此，竟然如此。为何长亭看起来新了些许？为何金陵如此熟悉而陌生？为何突然发生的爆炸似曾相识？方才那位先生所说靖王殿下，乃是皇爷爷未册太子之前所封。因此那位先生莫不是传说中的江左梅郎？

即使再不可思议，萧平旌也不得不相信，他与林奚真真正正来到了五十多年前的金陵。一场大风，不仅有移天换季之能，更有回溯时空之力！

“多谢先生关怀，我无妨。”他错开目光，见硝烟渐息，浓厚的血泊凝于地面，伤者痛苦呻吟。“没想到皇都也会出现这般景象，当真令人悲戚。也不知……造成了多少伤亡……”

林奚方才听得靖王殿下二字，与萧平旌惊讶对视一眼，便知对方已明白来龙去脉。“既然局势已稳，我们也应离开了。”

“二位此举，让人敬佩。不知可否有幸知晓名字？”梅长苏见两人气质皆是不凡，想来江湖何时出了这般人物。

“在下，平旌”。他望向林奚，眼中浮起一丝温柔“这是我的好朋友，林奚”。

他们告辞之后径直往长郅坊而去。这咄咄怪事，需一破局之法。而萧平旌幼时偶然打开了密道所通往的地方，听父王常言的“先生”。今日见到的苏先生，更让他确认，破局之法当在此。

（四）

夜色沉沉，星光明灭。一轮明月挂在深邃的夜空中，为苍莽群山勾勒出起起伏伏的轮廓。景物，一切如旧。

长风拂过二人衣袂，鬓边乌发丝丝缕缕飘扬。那般跌宕起伏的一年，竟只过去了短短几个时辰。他们甚至不知道，之前究竟是不是真正回到了五十多年前，真正见到了那些惊才绝艳的人？还是说一切皆是大梦一场。这个问题没有答案，唯余秋蝉声声残鸣。

萧平旌回想起那日初去苏宅，当他急匆匆向梅长苏告知一切之后。那位先生只是静静的为他添了杯茶，而后选择了相信，没有任何疑惑。彼时自己焦虑的心骤然安宁下来，宛如经历了一场如沐天光的洗礼。

之后种种，亲历方知，那些旧事，听闻读来终觉浅。原来现实是如此苍白无力，不可改变。他心沉甸甸的，想来赤焰与长林，传承从并不在血脉之间，而在于心怀大义保境安民的一颗赤子之心。

林奚知他心中苦涩，此时任何宽慰都无济于事。她只是走过去默默拥住他，一如当时在爆炸时他拥住他一样。

萧平旌未曾想到林奚会做此举动，他身子僵了僵，而后与怀中人紧紧相抱。

“林奚，谢谢你。”

谢你知我，懂我，予我陪伴与支持。谢你出现在我渡过第二十一年生命时，让我第一次明白爱与保护的含义。

他朝她伸出手，“月华如水最是难得，不知林姑娘可否与我一起赏个月？”。

林奚浅浅笑着，将手轻放在萧平旌的手中，“好天良夜不长久，怎忍辜负？”

亭中人身影渐渐远去。玉轮银辉洒满人间，长亭依旧静静伫立，与皓月一同，凝视着这世间一切的悲欢离合，依依相送。

问君何处是归程？

此心安处是吾乡。